看完《Hereditary》(《宿怨》)后,我没有感到恐惧,反而想笑——不是嘲笑剧情,而是笑出一种荒诞感。

因为越想越清楚:这不是一部关于“诅咒”或“恶魔”的电影,而是讲述了一个由精神疾病主导的家族如何一步步走向崩塌的过程。片中的“仪式”“附体”“恶魔派蒙”,本质上不过是角色妄想与精神分裂的外显。所谓的“邪教”,也只是他们试图解释世界的方式,是一种病态认知的庇护所。

一家人,全员精神病患者

电影的主角 Annie,是集梦游症、妄想症与精神分裂于一身的人。从开场的葬礼仪式,到她与母亲共享的邪教项链,再到后续的“通灵”“献祭”,她所有的行为背后都有高度解构的精神分裂痕迹。

她并不是一个单纯“受害者”的角色,而更像是既在反抗邪教,又始终未能真正脱离它的共谋者。在精神的深层,她与母亲是一体的。她否定的不是邪教,而是自己身上那部分对邪教的认同——于是,一个人格分裂为“自觉抵抗的母亲”与“为邪教执行献祭任务的工具”。

她的女儿 Charlie,只是个被选中的替身——那孩子喜好收集动物头颅、用小刀分解小鸽子,这些看似“灵异”的行为,正是仪式化的残留痕迹,也是派蒙寄宿未完成时的象征。

从外婆到孙子:派蒙上身的“传承”

Annie 的母亲,从一开始就试图让家中的“男性成员”成为魔王派蒙的载体。丈夫、儿子、外孙,全都尝试过——结果一一自杀。

丈夫选择绝食而死,儿子留下遗言称“母亲想把东西塞进我体内”后自缢。这种看似被诅咒的死亡背后,其实是被精神病理压迫的结果。最终,她将希望寄托在外孙 Peter 身上,而这正是故事的主线:派蒙需要一个“男性身体”完成附体仪式。

而电影最后,Peter“跳楼自杀”未死、精神虚弱,被派蒙附体加冕为“西方之王”,这一切也就顺理成章地完成了“仪式”。

但这真的是仪式吗?更可能的是,他看到了母亲自杀、父亲被烧死,精神彻底崩塌,而那一刻的“附体”,其实是他精神瓦解的象征。

最可怜的人是谁?

是那个从头到尾都只是想守护家庭、却被妻子谋杀的丈夫。他没有精神问题,不参与任何仪式,只是努力扮演正常家庭的支柱——却死在火中,成为献祭的一环。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“牺牲品”。

恐惧从何而来?

这部片子最令人深思的,是它如何用“超自然”包装现实中的精神疾病、家庭压迫与邪教文化。观众的恐惧,不来自“魔王”,而来自混乱、无法解释的家庭亲密关系本身——一个人最信任的人,最终可能是最深的施害者。

而这种“解释不了”的状态,正是邪教最喜欢利用的空白。模糊、混沌、口耳相传、不落文字——这是迷信盛行的温床。

涂子沛在《数文明》中引用《淮南子》有言:“昔者仓颉作书,而天雨粟,鬼夜哭。”在知识建立的世界里,鬼神失去了统治空间。正因如此,他们悲鸣。他们害怕被记录,怕被揭示,怕被人类理解并最终“遗忘”。

恶魔并不可怕,迷信才最致命

我们常以为“神秘”令人敬畏,但事实上,恐惧源于无知。知识并不万能,却足以驱散大多数虚妄。《宿怨》用艺术化的方式揭示了这个古老真理:认知可以祛魅,理解是最强的“驱魔”仪式

所以这部电影,其实不是恐怖片,而是一封写给“迷信与精神疾病共同体”的揭露书。


你若愿深究,会发现“恶魔从来不是魔王派蒙,而是我们无法面对的内心裂痕。”